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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岭野生动物地下贩卖追踪 |
5月24日晚上21时30分，陕西宁陕县旬阳坝镇月河村村支书程朝开车从外面回家。路上，他发现不远处的月河里有响声，三支手电筒在水面不停晃动。程朝赶紧下车跑过去问：“你们在干啥？是在抓娃娃鱼吧！”有人若无其事地说：“没有捕到。”这是程朝当晚发现的第二起偷猎娃娃鱼事件。 捕猎“半公开化” 宁陕县地处秦岭南麓腹地，是陕西省最大的林区县，共有野生动植物资源1406种，其中包括大熊猫、金丝猴、羚牛等6种国家一类保护动物和娃娃鱼（大鲵）等29种二类保护动物。 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使宁陕成为捕猎者捕杀贩卖野生动物的“理想”地点。种种迹象表明，尽管有当地政府的高压管理，捕猎、贩卖野生动物活动在一些地方仍在进行，甚至达到了半公开化的程度。 旬阳坝镇月河村是腹地的一个小山村。据程朝介绍，“过去条条山沟里都有娃娃鱼”。上世纪80年代以来，大量的人为捕杀使得娃娃鱼在当地几乎绝迹。近几年生态环境稍有改善，消失多年的娃娃鱼又重新出现在河里。 随之而来的是偷捕者穷追不舍的身影。每年夏季，到了娃娃鱼活动的季节，河面总会有不少灯光在晃动，都是在抓娃娃鱼。据记者了解，其中有外来的“职业偷猎者”，也有一些本地村民。 面临和娃娃鱼一样命运的还有山上的各种蛇类。夏天来了，收蛇的人就开始进村了。这几天，不断有外来的人骑着摩托车赶到月河村收蛇，不少村民也开始对捕蛇跃跃欲试。捕猎其他野生动物的行为同样屡禁不止。程朝是村里的护林员。他告诉记者，“每到秋冬季节，山上的树叶落了，果子熟了，用来捕捉动物的架子、套子和陷阱就多了起来。护林员们巡山时，不时可见到大小架子。” 这些东西在让野生动物送命的同时，也严重威胁护林员们的人身安全。程朝说，“我们上山时腿上都要套上钢皮，手里拿着棍子，拨开路才敢往前走，生怕撞上这些东西。” “无本万利”的勾当 吸引偷猎者的，当然是越来越庞大的市场需求和越来越高的价格。 以果子狸为例。在秦岭山区，山上的野果子多，山民们种的柿子、苹果树也多，这一动物很常见，房前屋后到处都是。最初，果子狸的价格也就几元钱一斤。从上世纪90年代起，果子狸成为南方人眼中的美味后，“突然金贵起来了”，其价格一路攀升，一斤由几元一下子升至50元以上。特别是7到8斤的果子狸被称为“标准体重”，因肉味“不老不嫩”，每斤价格高达百元以上。 形形色色的偷猎者纷至沓来，成批的果子狸被装在笼子里，通过飞机和火车运往南方和广州一带。 不到10年的时间，秦岭山区的果子狸资源受到极大的破坏。“都快被抓光了，秋天果子成熟的季节，也见不到几只果子狸”。 最近几年，随着秦岭生态保护和野生动物管理加强。野生果子狸的数量在慢慢恢复，村民们的柿子树上，又出现了果子狸觅食的身影。许多果子狸贩子又重新把目光移向了秦岭山区。 再如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娃娃鱼。据程朝回忆，过去秦岭“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娃娃鱼，每到涨水的季节，沟边岸上到处都是。” “因为它长得像娃娃的腿，山里人都觉得不吉利，很少吃。以前村里有人炸鱼，结果炸到一条28斤重的娃娃鱼，浮在水面上像树干一样。结果因为没人愿吃，只好剁了喂猪。” 上世纪80年代末至今，秦岭娃娃鱼开始成为一些人的美味佳肴，猎捕风开始愈演愈烈，随之资源濒临枯竭，娃娃鱼在黑市上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。据记者了解，现在一斤娃娃鱼从偷猎者手中卖给二道贩子，价格在800元以上。而二道贩子销往广州等大城市，每斤价格升到3000元以上。 还有黑市价格奇高的熊掌、熊胆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一只熊掌连100元都卖不到，整只狗熊卖不到1000元钱。现在，一只熊掌的价值最高在3000元以上，熊胆一个也要3000多元，再加上熊肉、熊油，一只狗熊随便卖就是1万多元钱。 知情村民对记者说，这是“无本万利”的买卖，“尽管抓到了可能会判刑，但秦岭山大沟深，森林茂密，偷猎者在山上干什么，政府根本不知道。” “地下”运输线 在月河村一位年轻村民的帮助下，记者得以作为他的“外地亲戚”在村民中走动，了解到秦岭野生动物从猎杀、运输到贩卖的大致路线。由于现在还未到野物贩卖的“旺季”，记者未能有亲身经历的机会。 路线的起点为秦岭深山，终点为西安、北京和珠江三角洲广州、惠州等城市，几个重要的关节点是猎杀者、一道与二道贩运者、野生动物的消费者。 偷猎者大部分是不务正业的当地村民。例如，在秦岭月河沿线偷捕娃娃鱼的几个“老手”，是镇安县月河乡的一家兄弟。他们几年来靠偷猎娃娃鱼，已经盖起了新房，成功地“脱贫致富”。 “一道贩子”既有本地人，也有外地人。每到野生动物活跃季节，“一道贩子”就进了村子，和进行偷猎的村民们进行交易。村民们介绍，一般进行偷猎的村民都有贩子的电话号码。手中一有猎物，打个电话，贩子就过来了。 也有外地人自己偷猎，自己贩卖。村民们介绍说，过去不时有四川、湖北等地的人在秋收季节住到山上，用猎架、猎套和陷阱猎取果子狸等野生动物，有时一呆就是20多天。下山后，他们把果子狸用封闭的厢式货车拉走，一般一车就要拉上20到30只。一道贩子将动物收到手后，就承担起将它们从山里运送到山外的任务。村民杨建军介绍，不同的野物有不同的运法。果子狸用笼子运，娃娃鱼是两栖动物，没有水和食物也可存活7、8天以上，一些贩子甚至直接用旅行包运。 为了逃避检查，他们过去一般把野物放在班车顶上或者运送果品的货车里，现在有人开始用小轿车运。小轿车越高级则越安全，因为不会有人检查。 一道贩子沿着210国道，将野物运到西安的二道贩子手中。二道贩子将收购的野生动物聚集到一定数量，然后通过公路或者航运、铁路，将野物运往南方。“这些二道贩子一般都是‘大老板’，赚大钱的。像娃娃鱼，一条两条他们根本不往外送，一般要聚到40多条，至少有50斤以上，才用豪华小轿车直接送到南方，一趟就赚足了。”一位曾贩过蛇的村民告诉记者。 这位曾做过贩子的村民向记者透露，在秦岭山区的很多地方，偷猎、运输、贩卖野生动物者已经形成了一个“分工明确、各司其职、一条龙作业”的地下网络，正在形成一个地下产业。 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 汤坪镇林业检查站位于210国道宁陕县城的南大门，主要任务一是木材检查，二是野生动物检查。去年，这里至少查处了4起较大的非法运输、贩卖野生动物事件，其中包括果子狸、蛇等动物。 “贩卖野生动物在秦岭山区历史悠久。”林业检查站站长黄运通告诉记者，“过去管得不严，许多人靠整（贩卖）野物赚钱。几年来不知往外运了多少。从去年起，当地政府保护野生动物的力度空前加大，猎杀、偷运野生动物的行为少多了。” “但这并不表示没有。我们查野物一般只能靠群众举报。这里路窄，车流量大，不可能过往每个车都检查，停一辆车，后面的车就全堵了。”黄运通说。 一般来说，对于从山里面出来的公共汽车，工作人员都会检查得特别仔细，因为将野生动物夹在大包行李中往外带，是偷猎者惯用的伎俩。“不过，有时车上查到了野物，但是谁都不承认是自己的，大家都一个个下车走了，有时连司机都跑不见了。” 前段时间，宁陕县为促进果品外运，专门为果品运输开辟了“绿色通道”，聪明的野生动物贩子们将眼光瞄向了运送果品的货车。 “一些车外面箱里装着果品，最里面的纸箱装偷运的动物。有群众举报就查一个准一个，如果没有人举报，一般只能大致检查一下，不可能把果品全倒出来。”工作人员介绍说。为更有效地制止偷猎活动，宁陕县林业部门为每村都配备了3到5名护林员，专门负责上山巡查偷猎野生动物行为，每月工资100元，由县林业部门直接拨款。 由于林地面积太大，加上村民居住分散，护林员对偷捕偷猎行为的威慑作用仍很有限。一名姓梁的护林员说，“一般我们也就是上山收收猎架，看到人偷捕娃娃鱼就去制止一下。乡里乡亲的，谁也不好得罪。” 5月25日下午，宁陕县林业局局长张守诚对记者说：“我们只能尽量控制偷捕偷猎野生动物活动，但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。可以说，今天的这种局面是十多年来最好的，我认为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。” 今年4月的“春雷行动”中，全县清理了48家宾馆和13个市场，缴获野生动物死体肉33件共256斤，猎具40副。除此之外，还缴获了一张熊皮、2块共15斤的熊油和2个重达16斤的熊掌。 “说来说去，还是山区太穷了。”张守诚认为，“要彻底解决这一问题，一是管住外面人的嘴，二是管好秦岭山区百姓的饭碗。这是治本之策。” |
消息来源 文汇报 6/6/2003 |